“哪里话，不过是分内罢了。倒是我，要承蒙理事长看得起了。”

然而见神修倒是表情不变，直接接受了桑村哲的行礼，平静的说着场面话。不过这话落入旁边七海和宫的耳中，倒是也让他表情微动。

因为这话显得有些文不对题，[理事长看得起]什么的……大概说的是繁星制药的理事长？但是对方说的不是公司那边不是很支持这次行动吗？

【资料图】

“繁星制药还支援了我们其他设备，还请先生为我们再讲解一下吧。”

但是见神修并没有给他太多犹豫的时间，似乎是觉得在这个问题上浪费的时间已经太多了。就直接转移了话题。

“很快就要下潜了，这些工作要尽快完成。”

“哦哦，好的，好的。”

光头负责人忙不迭地点头。

于是见神修不再停留，把七海和宫抛下了，转身往装备区走去，他的助手玛刻夏斯一直待在那里看护着他们下潜的装备，此刻正站在那里等待着他的到来。

一直到现在，七海和宫这才有空闲观察四周。他的视线从跟随着见神修的步伐,慢慢转移到周围，看到见神修路过的地方，在舱内靠墙的位置站立了几个一直沉默的黑衣人，那些人脸上都戴着墨镜，看不清表情。在稍远的地方还有见神修邀请过来的潜水教练正在忙碌着。通常情况下潜水教练应该跟随下潜，但是他们这次并没有这样的任务，只是负责远程指挥。

看得出来搜查局对于这种行动经验已经非常丰富了，有专门分出的人手在接待那两位潜水教练。船上其他穿着搜查局制服的人都在各自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自己的工作。这艘船上他们是最沉默的一批人——除了那群戴着墨镜的黑衣人。

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转头打量了一下那几个墨镜黑衣人。这些人自从上船开始就没有进行任何工作，一直都在那里像是木桩一样站着。而搜查局的其他人好像也对此并无意见，像是无视了他们的存在。

“紧张吗？”

就在七海和宫胡乱想些闲事儿的时候，旁边的希薇忽然走了过来，在他旁边出声道。

“为什么会紧张？”

少年一愣。转头看向那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他背后的女搜查官。

“第一次参与对迷雾的调查，甚至外派到了海上，不会紧张吗？”

希薇在旁边歪头，对着少年调笑着问道：

“海水监测的结果表明，我们下方六十米左右的水深就已经开始检测很多目标物质了。我们所调查的那种怪鱼也许就成群结队的隐藏在我们下方。而我们接下来的行为无疑会惊扰到他们。也许会引来他们主动攻击这条船也说不定。”

“面对这样的情况，还是在无法逃避的大海上。”希薇嘴角微勾，学着见神修的模样眉头一挑。

“不会紧张吗？”

“啊。”七海和宫震惊。

“你们答应过会保障我的安全的。”

“啊，确实答应过。”希薇好像这才想起来还许诺过这种事情，耸了耸肩膀。

“但是答应你的两个人，不是一个正在准备下潜，一个就在你旁边吗？要是我们都死了，那我们的许诺自然就不作数了吧？”

“……”七海和宫的眼睛瞪大了。    

“而且船上也不见得就一定是安全的。”

希薇接着补充道：

“要知道，那位夜渡小姐就是在这片海域失踪的。她失踪的原因到现在还没弄明白。也许下一秒钟我们就会遭遇到和她一样的事情也说不定。”

“不过放心。”希薇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故作严肃的说着好像是安慰的话语。“假如发生了这种情况，我们肯定会死在你前面的。”

“啊……”

这真的能算是安慰吗？

七海和宫眨了眨眼，愣了一会才明白希薇在调侃他。于是嘴角微微抽了抽，无奈道。

“所以我一定要说紧张是吗？”

“当然。”希薇理所当然的说道。“你只有说紧张，我才好安慰你不要紧张啊。”

“……”

七海和宫顿时露出了无语的表情。

其实是你在紧张吧。他看着面前这个即使是在和他对话，眼神也不断的不自觉的朝着见神修的方向撇过去的女孩，在心底暗自叹了口气。有些事情从旁人的角度看确实很简单，但是当局者看不看得清，就是另外一件事情了。

即使是那样强大的人，也还是会被人这样担忧吗？

他又把目光转向见神修的方向，似有感慨。

那样自信、那样强大、那样充满了执行力、好像洞悉一切的人。也还是会被在意他的人这样担忧着吗？

“紧张的话就说出来吧。”

然而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忽然听到女孩在他耳边这样说道。

“说出来会好一些。”

“什么？”白发少年一愣，一时间有些啼笑皆非的错觉。

“也许你自己没注意到。”但是希薇只是轻声的说道。“但是刚刚搜查长从你旁边离开之后，一分钟内你捏了四次衣角。会胡思乱想很多事情，本来就是紧张的体现。”

“……”

于是一直到这一秒七海和宫的指尖才传来和布料接触的触感，这种发现是如此突然，就好像刚刚的一分钟之中那两根手指不属于他一样，一瞬间他的手指像是被烫到了一样从布料上松开，像是他刚刚捏的不是布料，而是炭火。

“这……”

没想到刚刚还在心底感慨的事情这么快就应验在了自己身上。七海和宫一时间有些自嘲。

“我和你说这些，是因为过去真的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希薇在他旁边这样说道。

“曾经搜查局有一位资历深厚的搜查官带着他的助手和组建的调查小组进入山里调查一起怪异事件。但是他错误估计了迷雾的范围，导致迷雾降临的瞬间所有人都被迷雾吞噬了。尽管他本人经验丰富，但是这忽然发生的变故仍然极大的增加了他的负担。最后，只有他助手活着回来了。”

“那之后搜查局就对迷雾范围的判定做了极大的更改。采用了更细致的第三版判定方法和版规。和迷雾的斗争都是这样，经常会遭遇意料之外的事情。但是没关系，只要我们遭遇的经验，能让后人避免遭遇就好。”

“保持一点紧张是好事儿，可以帮助自己注意力集中，但是也别让自己太紧张了。”希薇笑着对他说道。

“过于紧张，不知何时就会产生的意外吓到。”

“……你们搜查局的人似乎都很喜欢这种话。”七海和宫闻言沉默了一下，忽然冷漠开口：

“保持紧张，别太紧张了。保持痛苦，但是别太痛苦了。为什么你们总喜欢对别人强调这个东西？是因为你们自己也一直对迷雾感到紧张和痛苦，在避免自己的崩溃吗？”

这是一个犀利的问题，少年看着她眼神锐利，就仿佛想要戳破什么故作坚强的伪装。

“啊，不。对于我们自己来说，这句话的重点是前半句。保持紧张，保持痛苦。”

然而希薇听到这个问题之后居然笑了起来，再度拍了拍他的肩膀。

“比起坚持，它是在告诫我们不要麻木。不能看惯了牺牲就习惯牺牲，不能见惯了背叛就习惯背叛。比起崩溃，麻木才是我们更需要避免的东西。搜查官是一个需要[信念]的职业。你要用信念去对抗迷雾和死亡。麻木的那一瞬间。你就失去了战斗的力量。”

[信念]？

七海和宫咀嚼着这个词语，一瞬间他有些想笑。在这个时代，还有人相信信念这种东西吗？

但是他笑不出来，因为此时此刻这些人真的在这里。在这艘风雨飘摇的船上，在调查着一个危险到极点的案件——甚至他自己也在其中。

那就让我看看，你们能为你们的信念做到什么程度吧。

他忽然这样想到。

让我看看，你们这么做的意义，究竟在何处？